我们人类惯以这个物种固有的审美视角去审视世间的各种生物,很多生物着实不符合我们的审美,比如某些昆虫、蛇类还有蜥蜴。但仅以人类甚至是个人对美的局限定义去看待世间生物,本身就很狭隘吧。大自然以万千种生物多样性诠释了美的万千种形态,然而在我的野生动物探索旅行中,确实有一些动物,它们“恰到好处”地长在了我们人类的审美点上,这些生物无论怎么看,都美得令人惊叹,尤其是第一次见到时,令人不由得称赞大自然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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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松鼠
南非开普敦康斯坦博西植物园(Kirstenbosch Botanic Garden)。如茵的绿草上,一团雪白反射着阳光,雪亮的光芒替代了夕阳,照亮了整片视野。我想走近它,刚迈开半步,雪球立即延展开来,一闪一跳,又定在了草坪的另一点上,粉红色的眼睛机警地盯着周围。这是一只白化松鼠,那双如宝石般嵌在头两侧的粉色眼睛是由于缺乏黑色素形成的,这样的缺陷反而在外观上让它更加超凡脱俗,它竖着蓬松的大尾巴,通体雪白,就像来自童话的雪精灵。
想跟雪精灵交朋友的显然不止我一个。比起冒失走近的我,一个欧洲姑娘似乎更有办法。她将碎薯片放在手上,俯下身来静静地等待雪精灵靠近(画面很治愈但不应该向野生动物投食)。雪精灵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它跑向薯片,大胆地从姑娘手中接过碎薯片,两只前肢紧紧地抓着,送进嘴里。小嘴高速地活动起来——它很享受薯片的味道。一片又一片,它沉浸在薯片的美味中,甚至对姑娘伸手抚摸也毫不在意。一把薯片就让来自仙境的雪精灵彻底坠入了凡间。
小岩羚
南非克鲁格国家公园。灌木丛间立着个小东西,它肩高不过60厘米,四条细细的腿像竹枝一样,但对于撑起这样一具小躯体,倒也绰绰有余,它稳扎地站在草丛中,长长的脖子上顶着一个小脑袋,两根尖细的犄角直立于头顶,小尖脸上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相对于它的体型,那双眼睛大到不可思议。
那是一双美丽的黑色杏眼,浓密的长睫毛分布在上下眼睑,两道白色的“眼影”点缀在眼眶周围。同样黑亮的还有它的鼻头,鼻头上有一道烟灰色的条纹,像是刻意描画出的鼻翼阴影,鼻头下一张小而上翘的唇线在白色的吻部勾勒了出来。引人注意的还有那双奇大的招风耳,高高地支在头部两侧,里面铺满了如同指纹般的棕色花纹。这是一只成年雄性小岩羚,它从鼻头到蹄尖都美到难以置信,它通体橙黄,和周围长草的颜色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但一旦发现它,它便在视野中熠熠生辉。
紫胸佛法僧
南非克鲁格国家公园。头顶上方的枯树枝上站着一只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鸟。明黄色的头顶,翠绿色的脖颈;翅羽由三种颜色组成——湖蓝色的羽毛上叠盖着一层橙色,翅尖部分则由宝石蓝点缀;分叉的长尾羽是湖蓝到孔雀蓝的渐变;前胸的羽毛更加绚丽,这是一层紫红色的羽衣,搭配着腹部的绿松石色。它的眼睛处有黑褐色的“眼线”,就像画着考究的妆容一样,它盛装打扮,集缤纷于一身。
它似乎不寻求荫蔽,而是以一种张扬的方式宣告自身的存在——这是一只凶残的掠食者。对于一些昆虫、蜘蛛、蜈蚣、蜥蜴、蝎子甚至是蛇、小型鸟类和小型啮齿类动物来说,紫胸佛法僧是噩梦般的色彩。它们的动静都逃不过这高高在上的掠食者的眼睛,它的头来回偏转着,它在寻找,待锁定目标,便俯冲下来,用粗长尖利的喙抓住猎物,体型小的就地生吞,体型较大的,带回巢内不停地猛啄,直到将猎物啄击到全身碎裂为止。
滇金丝猴
云南维西傈僳族自治县塔城镇,滇金丝猴国家公园。2600米的海拔之上,巨量的云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中堆积又消散,云层在山崖上投下的影子如活物一般爬过莽林。林间似乎真有某种生物在活动着。这处位于三江并流核心区域的保护区是真正的秘境,她嵌在滇、川、藏的交界,她集合了高原的冷峻与岿然,三江的奔涌与雄浑,原始森林的幽深与神秘。她像所有野生大地一样冷酷无情,难以接近,同时她又富于想象力和智慧,孕育了滇金丝猴,中国独有的美丽生灵。
塌鼻梁、望天鼻、厚嘴唇这些与人类审美相悖的元素竟在一只猴子的脸上组合成了不可思议的美貌。名为“金丝猴”,成年滇金丝猴的皮毛却实际以黑色为主的,但当它们飞跃于树冠间时,竟能产生一种银光闪闪的效果。远远望去,一抹抹银色的光焰在荫影遮翳的杉木林中划过,就像流星划过夜空。那是一种无拘无束的野性之美,是同为灵长类动物的人类仰望的敏捷与轻盈,是人类对自由飞翔的寄托。
藏羚羊
可可西里。在海拔4760米的青藏高原上,风景清丽纯净到不可想象,你找不到一个形容词来描述这份纯净,唯以藏羚羊的眼睛来类比。藏羚羊的眼睛里有整片可可西里,那双眼睛一睁开就看见了最清澈的蓝天,最广阔的高原,自然的博大与它们的生命水乳交融,第一次见到藏羚羊会有一种确信感:哦,这里是可可西里,它们在这里,在它们理应所在的地方。
在远望的视角下,雄性藏羚羊最是醒目,它们头顶两个奇长的角,羚羊角以心形的弧度直指天空,仿佛这种高原精灵天生与天空有着某种联结。从侧面的某个角度看,那两条长角重合在了一起,就像传说中的独角兽一般,多了几分神性。